凌雲攬月枕舟舲

(一週了，不寫出來，似乎很難釋懷)
記憶裡，從小父母就不喜歡在家裡養寵物，一則是因為我們住在公寓，父母工作又繁忙，家人都是日出而出，日落遲歸的；再則是因為母親總覺得寵物無法有人的壽算，若是有了感情，該如何面對生命的離去？
 

但是對於那些成長過程中有動物相伴的友朋，我還是少不了一點點的羨慕，似乎那是生命情感的其中一面，異乎人與人之間，卻又與家人親情，那麼相似。雖然說，生命當中缺乏對動物的親近，好像也沒什麼，但在閱讀許多育兒研究的時候，總會看到，有寵物相伴的孩子，會更有尊重、負責以及豐富完滿的生命色彩，這是現代都市化的文明兒童常常缺乏的。
於是，在前幾次自己總無疾而終的飼養兔子經驗幾年後，我終於又動了養小動物的心思。

考慮第二胎總是遲遲不來，紫曦身為獨生女的寂寞；考慮比起貓狗，兔子似乎更得我心又適合公寓的住所；考慮念大班的紫曦已經可以開始練習作一個小幫手，從寵物的身上學習生命教育......

然後，「淺淺」就這樣在紫曦五歲生日過後不久，在我們全家人的歡迎簇擁下，來到我們家裡。

全家人小心翼翼，因為「淺淺」只是一個未滿一個月的幼年迷你兔。按照寵物店的諄諄囑咐，喝煮熟的開水、吃原本習慣的飼料和牧草，用專用的碗和木屑砂，並且，在來到家中熟悉一個禮拜以後，才敢讓牠嘗試跳出籠子的範圍，每天一小時的放風，在客廳餐廳和書房之間，讓好奇寶寶一過探險之癮。

  給牠取名叫「淺淺」，是因為母女倆之前才剛看完一部仙俠愛情小說改編的電視劇，為了強調迷你兔的仙氣，給牠取了女主角的名字，因為女主角姓白，剛好強調牠的一身潔白。

讓淺淺熟悉環境的第一週，偶爾也讓紫曦練習餵食，熟悉如何照顧淺淺，但其實，牠的便便和環境整理還是我的工作，我還是擔心五歲的紫曦不懂得如何拿捏輕重。不過，母女就此養成每天早晚和淺淺的對話，「早安」「我們要去上班上學了，你要乖喔」「餓了嗎？媽媽很快來餵妳」
又因為擔心牠在家寂寞，特別讓牠可以在我們不在家時，靠在關起的落地玻璃窗，望見窗外的綠地溪流，又不至於太冷。

一個禮拜以後，不知道是對家中環境開始熟悉，還是也有長大了一些些，淺淺終於勇敢跳出了籠子(其實到家三天後，晚上在客廳時，我總會把籠門打開，讓牠自由)，開始對家中的探索。
只是相比較在家中橫衝直撞的好奇探索，淺淺似乎更喜歡跟人暱在一起，每當我走過，牠總喜歡跟在我身後或來腳下，伸手觸摸時，牠也相當享受，第一次抱在我懷中，就彷彿標記領地似的，在我手上尿了一點點尿！
看來淺淺的確是一隻寵物兔，非常自然的享受成為家中的一份子。牠也相當習慣，只要晚上我們(人與兔)吃飽了，就會是牠的放風時間，最好是散步之後，還可以來沙發上賴在我或紫曦的身上，瞇著眼睛享受我們的撫慰。

據說，兔子有三歲小孩的智力，牠雖然沉默(兔子會叫，但不怎麼叫)，卻會用動作來表明牠的想法。紫曦就把淺淺，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樣的疼愛，每當姊妹相處之後，都會撲到我身上呼喊：「媽媽，淺淺怎麼這麼這麼可愛！」

據說，兔子可以活六、七年，我以為，淺淺可以伴隨紫曦至小學階段。

可是，可是，就在我們都養成了家人的習慣，就在我們都建立了彼此的安全感，就在牠越來越長大，開始會活蹦亂跳、急著討吃、亂尿到籠外、躲在書房角落大便......上周四，急匆匆回家準備給牠弄晚餐的時候，一掀蓋在籠外怕牠冷的布巾，就見牠側躺在籠中，半瞇眼睛，身體僵硬。
無法言說當下的感覺，震驚、不信、痛苦、感傷......
紫曦其實不能非常理解死亡的意義，我也知道當下正是生命教育非常好的機會，可是，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，只能吼她，叫她不要再問問題。
也許是我的口氣，也許是當下的氛圍，剛才還亂問問題的紫曦就立刻冒出淚水擦眼睛，抱住她的我，心裡有什麼東西在蔓延。

這是一條尚還稚幼的生命啊！

後來，紫曦爸爸上網查了很多論壇和說法，發現迷你兔真的是比較難養的品種，許多人家的兔兔，也都莫名的死亡，不知原因。

隔天我們就按照一般方式，由紫曦爸爸送淺淺去火化了，還有那麼多的日常等著我繼續下去，但是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東西，一直攪擾著我的心與腦。終於明白母親曾經說過的，為什麼不願意養寵物的心理，因為我們都太任真對待生命，太害怕失去後的無法面對呀！

再看不到淺淺嬌小毛茸茸的身影，好奇的探頭、急吼吼的爬上爬下、在我們身上撒嬌的樣子。

已經不掛懷的紫曦，告訴她的老師、保母和同學朋友，家中的失去。而我，面對淺淺的籠子、草料，總有不忍卒睹的心痛。
紫曦爸爸說，要想著牠大約是此生緣盡，已經得修福緣投生下世。紫曦於是學會說：「媽媽，淺淺已經到天上變成天使了，牠要排隊等出生變人。」

是啊！短暫不過三週的緣分，謝謝身邊的家人不斷用各種說法安慰我的放不下，也許，最需要生命教育的人，是我吧？

親愛的淺淺，與其放在心中擴大你我緣分淺薄的遺憾，不如將全部的心緒，交託祝福，希望你走好，有更好的下一世。